[逸真]失控(49)

易茯苓从风天逸处得知羽还真被迫联姻,被强制标记一事,正义愤填膺的当口,见到向从灵恨不得上去一阵狠抓狂挠,怒怼他没保护好羽还真,还将白氏和组织上上下下骂个遍。事属机密,又有风天逸在场,向从灵不好说出真相,只得任由易茯苓冤枉,倒是风天逸先看不下去,出声制止了她。

 

"我找你们来,是有事要商量,并不是让你们打架的。"风天逸这样跟人说话时,多多少少含着冷嘲热讽的锋芒,而现在,锋芒还是锋芒,却少了倒刺,更纯粹也更锋利。他的脸色和平时无异,向从灵摸不透羽还真被标记一事,到底对风天逸产生多大的影响。

 

他本来很了解风天逸,可现在却看不懂他了。

 

"什么事?"向从灵和易茯苓各自坐下,向从灵问了出来。

"你们一直想做的事。"

"我们想做的事?"

 

向从灵和易茯苓互视一眼,两人皆不明其意,唯独察觉到风天逸哪里不一样了,他的目光一如既往地精准锐利,可不再具有攻击性,也没有天生高人一等的傲视和睥睨,反而看透世情的透彻和宽谅。

 

他见过这样的目光,仅有一次,在风天逸得知他是omega并拒绝他的离职申请时,风天逸挽留过他。

向从灵神思一动,忽然有点明白。

现在,风天逸是打算,不仅仅是向从灵,不仅仅是因为能力,而要将其放之四海而皆准吗?

 

"你想加入我们?"向从灵试探地问。

"没这个意思。"风天逸回以不屑。

向从灵松出一口气,若风天逸真提出这要求,他反而不知如何处理,"那找我来?"

"主要不是找你,是找她。"

本就满怀戒备的赴约又一头雾水地当了好一会儿装饰的易茯苓突然被点名,愣了愣,不敢置信地指着自己,"我?你找我干嘛?"

"准确的说也不是找你,是找你父亲。"

 

"我爸?"

"机枢?"

坐在对面的两人同时发声,风天逸拉起单边唇角,摆出一个还算善意的笑,"易茯苓,你这么针对我,想来你父亲功不可没。"

"你什么意思!你自己的问题别赖我爸头上!"

风天逸被打断话,也不恼,"我记得机枢曾经出过一本书,调查和分析近几十年来各性别的生存状况。"

"你还会对这个感兴趣?"易茯苓轻视中又带着意外,更有对父亲成就的骄傲。

 

机枢是难得一见的跨学科天才,早年对社会科学类也有涉猎,但并没有引起多大反响,就埋头钻研学术了。易茯苓承认她对alpha的偏见多少有受其父亲的影响,加之年少气盛又和风天逸势同水火,更对这个群体越发不满。

 

风天逸听闻过机枢大名,但对机枢的了解仅来源羽还真,家中存有机枢所有的著作,自然学科类的看不懂,但机枢早年所著的社科类书籍倒是翻阅过,多少留下印象。听羽还真提过,机枢早年的行文针砭时弊,无奈销量不高,社会影响甚微,即使在科学研究方面获得国际大奖,但以往的社会研究仍不受重视,他本人亦为此愤而不平。

 

这就是当下社会的现状,资本把控着媒体,规管喉舌的口径,机枢的著作能出版,却不意味着他能出世。掌握宣传资源的上层人士联成一线,堵塞其认定的危言耸听。风天逸早先就断言机枢的前期著作没有市场,他想机枢也清楚个中因果。

 

一是管束,二则,时机未到。人类或很难把控第二点,但他们可以突破第一点,为将来的时代存蓄爆发的力量。

 

意识的觉醒,即价值观的灌输,如何让民众发觉社会的不公并为之愤慨,争图改变,才是行动的首要目的。有如平常路人那样羡慕生出omega的家庭,也有如向从灵这般就想要逃离族群的个体,以及像易茯苓这般仇视alpha的beta。

 

他们并非个例,汇聚起来,就能撼天动地。

 

易茯苓尚听得云里雾里,向从灵自听得懂风天逸的意思,他的奔走本就为能见到这份曙光,"你打算怎么做?找机枢?"

他沉吟片刻,接道,"以机枢的公信力确实是不错的选择,可若没有宣传的支持……"据向从灵所知,白氏对媒体的影响有限,更遑论一个风天逸。

风天逸自是看出他的顾虑,露出几分成竹在胸,"所以我找了另外一个合作人。"

"谁?"

"雪飞霜。"

 

淡然掷出的三个字使向从灵为止一愣,很快又觉妥当,学术权威搭配国民女神,确足够造一波声势,更有利的是雪家为支持雪飞霜的事业,曾将下属的媒体资源全权拨付给雪飞霜。

 

但是,切入点在哪里,如何让这场造势引爆一场轰轰烈烈的大讨论?

 

"你想,怎么做?"向从灵直接问出来。

 

风天逸没有立即回答,有一瞬间的出神,他眨了下眼。眼睑落下的瞬间,盖住眼波漾出的落寞和温柔,他扯起嘴角,很轻很轻地笑,有一点点历经风霜的惨淡,一点点无可奈何的酸楚,还有絮絮说往昔时的沉湎和怀念。

 

他想起一些事,最近他总想起这些事,回忆像饥渴的困兽,稍有防备就扑袭而来,吞噬精力霸占梦境,不分昼夜。

 

他想起他和羽还真的小时候,无论父亲还是叔叔,都对他严加要求,对羽还真却是倍加宠溺。风天逸已然不记得他有多少次因羽还真被叔父训斥,大多是小打小闹里占着年长欺负了羽还真,但他记得,他在埋头苦读而羽还真在纵情玩耍,他被求全责备而羽还真则被众星捧月时,心里如火烧的不甘。

 

风天逸不得不承认,那个时候,他嫉妒羽还真。一个alpha竟然嫉妒omega,听来天方夜谭,可他就是嫉妒,因此捉弄过羽还真。奇怪的是他并不讨厌羽还真,他不介意羽还真打扰他,跟屁虫一样地粘着他。

 

他大概天生就有管理情绪的能力,能让彼此抵触的感情相安无事。

更难反驳的解释,则是他喜欢。

 

羽还真能说出他喜欢上风天逸的时间和地点,风天逸却无法明确地指认,或许是他们在书架下接吻的那刻,或许是他们依偎着给叔父守灵的那夜,或许是他第一次发情期,或许是他介怀他的故意疏离以致在成婚时还想借机惩治的时候,或许更早……

 

风天逸找不到源头,只是等他回过头,才发现路走多远,爱就有多长。

 

喜欢羽还真,约莫在很久以前,萌生淡淡的心许,比现在简单纯粹。可偏偏,与嫉妒共生。一个alpha怎能嫉妒omega,强烈的自尊占据主导,欲掩饰这与世不合的扭曲,嫉妒里横生出傲慢和轻蔑,它们遮盖妒火,为他的言行辩护。

 

世间早存偏见,风天逸自能迎合地心安理得,在贬低中寻到心理平衡,构筑自圆其说的体系。现实就是最好的佐证,遑论社会地位,即使缩小到一个家庭,父母对子女也存在着偏好和选择,就如他的父亲和叔父,风天逸也不能免俗——若是alpha则尽心栽培,若是omega则物色夫家,若是beta多半放任自流。

 

所有社会现象的背后都必有其深层次的原因,这个世界存在着难以跨越的天谴,性别之间横隔着巨大的断裂层,得天独厚之人本该任重道远,可权力的滋味教人欲罢不能,放任他们敲骨吸髓坐享其成。

 

风天逸本以为这是他应得的,他比别人优秀也比别人努力,他有资本骄纵高傲,俯瞰众生。然,特权握于掌中施诸于人,尚未察有异,待所亲所爱之人受其折磨,无能为力,方知大谬。

 

风天逸怒喝雪凛时,雪凛也在驳斥他——你有什么资格、什么立场来质问,是你把他赶走,是你令他流落在外,失去标记,今日他所遭受的这一切,都是你风天逸的错。

 

从雪家出来的当天没有下雨,整个空气沉闷得透不过气,风天逸浑浑噩噩地走在路上,偶尔间抬头看到稀疏的树荫和矗立的高楼,再平常不过的景象在他眼里,却扭曲得支离破碎。

 

雪凛说得没错。由始至终,风天逸都没问过羽还真的想法,他擅作主张地替他决定一切,他理所应当地认为本该如此,就连最初的标记,他也没征得羽还真的同意,和雪凛的所作所为如出一辙。

 

风天逸生平两次如此痛恨自己是个alpha,上一次他得到羽还真,这一次是他失去羽还真。

 

他不是守护者,他是帮凶,更是主谋。他在自以为是中行将他错,尔后自食其果,在此期间,浑然不觉,盲从地相信世俗的规则机制,直至被这根深蒂固的信奉碾过,才惊觉,这个世界,对你对我,都是一样的不公平。

 

向从灵怀着各得其所的愿景帮助omega,去除他们的标记,给予他们自由。而羽还真选择除去标记,则是为了给风天逸自由。

 

自由是什么?它像神祇一样无人得见其形,却让信仰它的人前赴后继,即使自由的代价往往是死亡,可要以死亡换取的自由,又怎是真的自由?不可否认的一点是羽还真或向从灵,还算其中的幸运者,至少有机会安然无恙地生活着,然而大部分被驱逐去家庭的omega处境可谓凄惨。

 

可如果你举目无亲,身无分文,目不识丁,孤立无援呢?

 

没有标记就身处险境,离开某人就无法存活,这不是个人的错,而是整个社会的病。

风天逸无法按照这个世界既定的法则保护羽还真,他只能改变这个世界,让其不再能伤害羽还真。

虽然还没有足以指导的思想武器,没有纵观全局的规划方法,但已观察到弊病,能改进一点算一点,慢慢地前进。

就从每个人出生起开始。

 

"我要砸碎那个机器。"风天逸坚定地答道,"砸碎那个从出生起就断定你将来的机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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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大概挺无聊的,下章也挺无聊的,主要是陛下怼从灵小哥,然后揭穿白雪的阴谋之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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